在这一期的《大诗歌》即将付梓之前,听到了有关诗歌和诗人的好消息,那就是2011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授予了当代最伟大的在世诗人之一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当然,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对那些漠视诗歌和诗人的人来说,会有些感到惊愕和不解。因为他们会从那些有关社会新闻的世俗报道里,得到这样一个看似正常的信息。这个诗人几乎都不被聚光灯所照耀,从开始诗歌的写作至今,其作品的数量也不过二百多首,更何况大都是极为短小的诗。
我想也正因为如此,当人们从另一个角度来解释这位短诗大师的获奖事实时,会从心中更加坚信诗歌和诗人存在的理由,毫无疑问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的获奖,是诗歌在这个被物质几乎消解殆尽的世俗人群中的又一个胜利。
其实,所谓任何一种评奖对诗歌而言,都只是一种外在的肯定,它并没有提升或者减弱诗歌本身的品质和力量。诗歌和诗人似乎永远是这个世界的极少数,但我想无论从精神层面达到的高度,还是从文字堆积起来的数量,诗歌从来都是以少胜多的典范。我敢肯定,在人类所使用的所有艺术形式中,诗歌迄今为止,仍然是人类精神制高点上的灯塔和明珠。正如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所表达的那样:“常规语言和观点在对付现实,达到局限,具体目标时是必要的,但是,在生活的关键时刻,我们会发现它们是不能胜任的。……诗歌在我看来,它其中一个作用,就是抵抗这一发展。”他甚至还说过这样的话:“诗是对事物的感受,不是再认识,而是幻想,诗最重要的任务是塑造精神生活,揭示神秘。”也许正因为这样,当我看到这一期《大诗歌》就要送到热爱她的读者手中时,发现诗歌的力量是这样的强大,不管是面对内心,面对深不可测的内宇宙,还是面向那神秘无限的外宇宙空间,诗歌和诗人所承担的任务和使命,都从未有过改变。最后请允许我用我的诗歌《诗歌的起源》来结束这篇短序:
诗歌本身没有起源,像一阵雾。/它没有颜色,因为它比颜色更深。/它是语言的失重,那儿影子的楼梯,/并不通向笔直的拱顶。/它是静悄悄的时钟,并不记录/生与死的区别,它永远站在/对立或统一的另一边,它不喜欢/在逻辑的家园里散步,因为/那里拒绝蜜蜂的嗡鸣,牧人的号角。/诗歌是无意识的窗纸上,一缕羽毛般的烟。/它不是鸟的身体的本身,/而是灰暗的飞翔的记忆。/它有起航的目标,但没有固定的港口。/它是词语的另一种历险和坠落。/最为美妙的是,就是到了行程的中途,/它也无法描述,海湾到达处的那边。/诗歌是星星和露珠,微风和曙光,/在某个灵魂里反射的颤动与光辉,/是永恒的消亡,持续的瞬间的可能性。/是并非存在的存在。/是虚无中闪现的涟漪。/诗歌是灰烬里微暗的火,透光的穹顶。/诗歌一直在寻找属于它的人,伴随生与死的轮回。/诗歌是静默的开始,是对1加1等于2的否定。/诗歌不承诺面具,它呈现的只是面具背后的叹息。/诗歌是献给宇宙的3或者更多。/是蟋蟀撕碎的秋天,是斑鸠的羽毛上撒落的/黄金的雨滴。是花朵和恋人的呓语。/是我们所丧失、所遗忘的一切人类语言的空白。/诗歌,睁大着眼睛,站在/广场的中心,注视着一个个行人。/它永远在等待和选择,谁更合适?/据说,被它不幸或者万幸选中的那个家伙:/——就是诗人!
(此文系作者为《大诗歌——中国诗人俱乐部作品选·2011年卷》撰写的序言,发表时略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