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的文化正在喷发！”

    县域文化怎样发展?村镇办文化的钱从哪儿来?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怎样在基层“落地”?11月中旬,记者带着这些问题来到闽江南岸的县级市长乐,走访调研。

    驱车行驶在长乐的山荫道上,散布于各村镇的文化设施接连不断“涌”至眼前,出乎意料的惊喜接连不断……

    长乐,陆地面积658平方公里,下辖12乡、2镇、4街道,总人口70万。这座沿海小城在文化建设上的底气,实在让人感叹。“这儿的文化正在喷发!”长乐旅游局副局长林家根说。当记者深入走访长乐及所辖潭头镇泽里村、大宏村、汶上村,古槐镇中街村、青山村,鹤上镇和江田镇等地后,对这句话有了更为立体的感受。

    以民间资金来“养”文化之“业”

    11月10日,细雨绵绵,潭头镇泽里村村口,一幢气派的六层欧式建筑吸引了记者的目光。

    “这就是我们的泽里文化中心,加上楼前广场,一共占地16700平方米,建筑面积3800平方米,2007年建成。”潭头镇副镇长林程标一口气介绍道。记者看到,上下两层的演出大厅可容纳近900名观众,图书阅览室、乒乓球室、棋牌室、会议室一应俱全,中心周边配套建有灯光球场、艺术喷泉、儿童游乐园……谁能想到这是一个村子的文化活动场所?

    这背后,是投入与管理的“一招鲜”。

    “当初村委会琢磨建文化中心时,得到全村的支持,海内外乡亲们纷纷解囊。”村支书陈本庄说。

    泽里村文化协管员、村委会委员陈春江告诉记者,当初村里先后筹集资金1400多万元,一次性投入1380多万元建成文化中心后,还结余90多万元。这笔钱怎么用?全村人商议,以余款为基础成立一笔基金,由海外的泽里华侨联谊会负责管理。

    “日常开销的钱够吗?”“现在还有几十万元。遇上红白喜事,当地村民请剧团来演出,每场场租费也有一千元收入。”陈春江说,“每一笔收入和支出都有详细记录,这是海内外泽里人的心意和心血,马虎不得。”

    在相距不远的大宏村,记者在村委会协助下,整理出该村五年来文化建设资金投入支出情况(见饼状图)。从2006年起,除了上级和村里的资金注入,民间集资和个人捐款占了很高比例。建了宏里文化中心后,还结余130余万元。与泽里村的做法一样,这笔钱以基金形式投到海外华侨的企业中,月息1%,一年收回一次,同时也监督检查一次。大宏村人说,这笔钱要管得明白,花得清楚,用在刀刃上。

    作为福建省“草根工业”的发源地和“回归经济”(指华侨投资)的发起地,长乐民营经济发达,民间资本充裕。2010年全市流量资金高达8700多亿元,侨汇收入达到60多亿元人民币,居全国县(市)首位。当地的确“不差钱”,但如何调动、引导到文化建设上来?

    据长乐市委宣传部介绍,政府要做的是,以民间资金来“养”文化之“业”,即在社会各界捐资文化的基础上,预留部分资金作为基金,用于场馆日后运作。“目前,长乐已探索出三分之一由政府投入,三分之一由社会捐赠,三分之一由市场运作的‘三三制’模式。”长乐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林家銮说。

    “村里很多麻将迷都转行成了‘舞痴’”

    暮色渐起,大宏村大宏华侨广场,上百名村民随着音乐在广场上起舞,场面之壮观,即便在城里也不多见,其中还不乏“80后”、“90后”。

    据说几年前,并不是这样。当时,长乐一带沿海侨乡,普遍经济富裕、群众生活压力不大,但也产生了思想多样、凝聚力不强等问题,宗族邻里间矛盾多发、赌博酗酒、地下六合彩等不和谐因素如同“暗流”般涌动。

    “现在我们可是乡风文明、人心齐整啊!”潭头镇党委书记董春雷自信地说。

    当1988年出生的施晶颖站在面前时,很难想象青春时尚的她现在是大宏村“广场舞”活动的骨干,更难想到的是,一个正准备出国留学的女孩子,天天都有“心思”到文化中心来。

    “年轻人来得多吗?”“多啊,我一周来四五次,跳跳舞、翻翻书,还可以上网、看演出什么的。”“那以前你们晚上都干些什么?”“宅在家上网看电视,时不时和伙伴出去泡吧、瞎逛,反正挺无聊的。”施晶颖说自己知道这样不好,但那时也没地儿可去。

    施晶颖还记得2008年第一次来参加广场集体舞的情景,“我试着跟着跳,刚开始觉得有点傻,可到后来就完全融进去了。”她说,“村里很多麻将迷都转行成了‘舞痴’。” 

    更让这个姑娘感受强烈的,是人与人之间感情变深了。“大家天天玩在一起、锻炼在一起,还一起代表村里去演出比赛,肯定和以前不一样了。”——这也印证了长乐市科技文体局副局长刘端佳的话:“文化活动开展得红火,就会在群众中产生一种‘气场’,让身处其中的人不自觉地受到感染。”

    “建祠堂还真不如建礼堂”

    姓氏宗族之间复杂、微妙的关系,普遍存于中国乡村。而在大宏村,施、李、王、刘、林五姓氏却是一番“大姓礼让小姓”、“小姓尊重大姓”的和谐局面。“这要归功于我们从建祠堂到建礼堂的转变。”德高望重的老华侨施克灼说，“按老规矩,村里不同姓氏都要各自修建祠堂,那时心不齐,常常吵架。”后来村里干部商量,能不能借着兴建文化设施的机会改变这种风气,就说服五个宗族的人合建文化中心,并统一把祠堂里的活动都搬到礼堂来,前提是公平、简化。文化中心礼堂的二层分别设有各宗族会议室,族里开会商量事就在会议室。

    老人说,这种做法逐渐让宗族间的芥蒂化解,村里拉帮结派的少了,齐心合力的多了。据说一位当初反对这种做法的老者后来感慨道:“建祠堂还真不如建礼堂。”

    设施完善了,活动丰富了,百姓的感受到底如何? 

    走进古槐镇中街村农家书屋,记者看到四五位中年妇女正在一起讨论着什么,一打听,她们是在编写福州方言快板“平和调”歌词,很快要到镇里演出。

    “六劝老人听端详,家庭意见是平常,多听国际新闻事,年年益寿万年长”……念着她们编写的《老人十劝》,还真是顺口。听说记者是从北京来的,她们热情地围过来请我们参谋参谋。领头的一位叫林爱英,三个孩子分别在美国、英国和西班牙,她说虽然儿女都不在身边,但并不觉得孤单。

    当了9年村支书的石利尧坦言:“以前村里张罗个事儿可不容易了,现在好多了!”

    “因情施策”的文化引导

    长乐素有“海滨邹鲁,文献名邦”之称。有人巧妙地将长乐文化名人归纳为“大爱暖千秋”,意为:郑和舟师七下西洋所昭示的“大”海文明,冰心笔下的“爱”的哲学,名医董奉的杏林春“暖”,唐代高僧百丈禅师手制《清规戒律》的“千”年古风,文坛巨匠郑振铎的春华“秋”实。这里还诞生了950多名进士、11名状元、5位两院院士、8位共和国将军……

    记者更关心,坐拥这么多特色文化资源,长乐能不能让它们在当今获得生命力?

    长乐市委宣传部部长邓岚说:“长乐对特色文化挖得深、挖得透,各个时期的特色文化都能在当下找到呼应和提升。”

    走进古槐镇青山村的江夏黄氏祠堂,记者一下子就被这里的历史所震撼:从宋代理学家黄勉斋到民国元勋黄钟瑛，代有才人。祠中悬挂有136块“进士”以上的牌匾和名人题赠的对联,光彩焕然;“福州市新农村建设精品示范村”、“国家级生态示范村”等牌匾,也很是抢眼。

    “这里是供奉我们先人的庄严之地,也是我们青山村聚拢人心、传播先进文化的‘宝地’。”村支书黄雄秋说。这得益于2004年起福建在全省农村广泛开展的一个活动——“先进文化进祠堂”,即以旧式祠堂为载体,传播现代先进文化。

    以黄氏祠堂为例。2007年,由村委会牵头,成立了由村敬老院、“老人协会”组成的“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办公和活动地点就设在祠堂。他们举行了很多活动,让孩子来参观,让老人来讲课,主题都是弘扬正气,爱国爱党、诚实守信等等。村里的农家书屋也设在祠堂,有一万多册藏书,平日里很多人过来。

    从香火缭绕到书声琅琅,祠堂已悄然变成农村传播先进文化的阵地。

    长乐市区的冰心文学馆虽然看起来有些陈旧,但“宝贝”可不少。这里不仅有关于“文坛祖母”冰心的大量文字介绍,还有当年从北京的冰心故居拉来的整整四个集装箱的实物资料。

    在长乐，像冰心文学馆这样的专题文化馆还有很多：进士馆、院士馆、将军馆、纺织馆、绿化馆、巾帼馆……一路数下来，竟有60多个。长乐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林俊成告诉记者：“这些专题馆各有特色，可没一个是重样的，真正是‘一馆一特色’！”

    福建省文化厅厅长陈秋平对记者说，加强基层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尤其是农村地区基层文化建设，是维护人民群众基本文化权益的重要保证。十七届六中全会的召开，是文化发展的重大机遇，陈秋平也在思索：“十二五”时期，能不能让思想更解放些，思路更拓宽些，更加有所作为？（本报记者 甄 澄  贾 宇  潘 睿  高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