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的长途旅行

    最近有一本书《异域盛放:倾靡欧洲的中国植物》得到诸多读者的关注。宣传词写的甚为煽情：传教士心目中的中国神奇花卉，经过“采花大盗”两个世纪的劫掠与走私，终于盛开在欧罗巴广袤的土地上。作者写到，在英国，许多传统的中国园林植物一直备受青睐，“以致我们完全淡忘了它们的中国血统，并逐渐将它们视为己出。全国各地的花园里的植物生发繁茂，它们本源自异国他乡，今天已是反客为主，人们很难想象它们被引种到英国以前是什么样的。”

    其实植物交流在人类历史上一直是十分活跃的，也是非常重要的。试想，在西方的花园里，如果没有从东方输入或引进的玫瑰、玉兰、绣球花、牡丹、菊花、海棠、梅花、银杏等植物，那将是怎样的萧条与寂寞。当然，如果在中国的植物大家庭里，没有从世界各地、不同时期传入的茉莉花、无花果、菩提树、橄榄树、仙人掌、康乃馨等，那又将是多么的不完美。

    英国人对中国的植物进行大规模采集已是近代的事情了，但从人类的历史来讲，曾发生过多次大规模的植物迁徙，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异域植物，在不同的土壤里被本土化被嫁接，从而落地生根，重新怒放，形成了现在这样丰富的植物世界。

    植物的交换并不是单独进行的，它是和东西方的交流史同步进行的。剑桥大学的教授认为食物的全球交流发生在距今4000-5000年前，然后在4000-3000年前，金属制品和其他的物品开始迁徙，还有动物。到了3000-2000年前，更为精致的东西开始传播，这就是中国丝绸之路的开端。

    早在一万年前，世界就出现了四大农业文明起源中心区，包括我们说的两河流域西亚农业起源中心区、中国农业起源中心区、中南美洲和非洲农业起源中心区。西亚独立起源的农作物主要是小麦、大麦和豆类，在中国起源的农作物则包括水稻、谷子、小米、大豆和荞麦等。人类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了种植植物的历史。比如无花果，最早产于中亚地区，考古学家发现早在一万多年前人类就开始种植无花果树了，比小麦、大麦等粮食作物的种植还要早一千多年。无花果大约在汉代后期沿丝绸之路传入西域。 

    两汉时期，随着中外贸易交流的不断扩大，植物也络绎不绝地在丝绸之路穿行。葡萄是大宛特产，后栽植于长安。苜蓿又称光风草，东汉时在长安宫殿旁特加栽培——当时外国使节来华频繁，骆驼马匹都要啃食苜蓿。索马里的芦荟、北非的迷迭香、东非的紫檀等也都来到了中国。那时中国对世界最大的贡献是桑树及养蚕技术的广泛传播。茶树及制茶技术也是在那个时候传到中亚、东南亚的。我们的桃、李、杏等树种也漂洋过海传到了欧洲。

    中国人喜欢唱《茉莉花》，但实际上茉莉花不是中国本土的植物。大约在魏晋南北朝时代，中国从中亚引进棉花的同时，也从东南亚引进了茉莉花、菩提树。   

    隋唐时期，中国的植物大规模流传到域外，当然主要是日本，比如枇杷、牡丹、枣树、柿子、杜鹃花、芍药、菊花等等。而宋元时期，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开拓，中国的植物传到海外的速度进一步加快，这就包括了荔枝、水仙花、银杏、月季花、梅花。 

    明清时期，由于郑和下西洋，由于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中国也输入了许多来自美洲的植物，如我们今天司空见惯的仙人掌、向日葵，甚至还有毒烟草和罂粟。与此同时，柑橘、花椒、金柑、凤仙花、水仙花、万年青、海棠树、兰花、月季花、菊花等中国的植物最远也抵达了美洲和非洲。

    也许和其他的交流相比，植物并不显眼，可是中国的一片茶叶不也曾经改变了世界的贸易格局？况且我们在欣赏多姿多彩的植物时，多半都沉醉在它们所带来的诗情画意中，谁会在乎它们是从哪里来的经过了怎样的改造？它们都是大自然最伟大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