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山里的早晨已非常寒冷。
天不亮,鄂西南连绵不断的大山深处,一座普通的吊脚楼里,85岁的罗长姐已经起床。她佝偻着身子,轻轻地挪到儿子房间隔壁的一面木板墙边蹲了下来。透过木板中间的缝隙,罗长姐看见儿子祁才政仍在睡觉,她安心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用竹竿小心地将满地的脏衣服钩出来,再将干净的衣服放进去。
33年来,罗长姐每天早晨的第一件事就是照料儿子起床。
“娘养儿天经地义!”
1974年,祁才政在执行一项特殊任务时不幸患上了乙型脑膜炎,经抢救虽保住了生命,但造成严重智残,行为失控,被诊断为“躁狂型精神病患者”,成为一等伤残退伍军人。
得知情况的罗长姐,坚持要求把儿子接回老家——湖北省宜昌市五峰土家族自治县湾潭镇,由她自己来照料儿子。
“我讲不来大道理,但是我晓得应该尽自己的力量为部队和国家做一点事。”在罗长姐的多次要求下,1978年,部队将祁才政送回了五峰。
严重智残的祁才政,经常将大小便拉在被窝或衣服里,还执意不换。半夜里,他有时将屎尿拉在床铺上,弄得满屋臭气熏天,罗长姐再困再累也起来帮他擦洗。在罗长姐精心照顾下,祁才政身上从没长过褥疮。
有乡亲劝罗长姐说,你儿子有“一等甲”红本本(残疾证),政府可以养他一辈子,何必把包袱往自己身上揽。罗长姐总回答说:“我咬咬牙就过去了,不能把自己的孩子往政府身上推,跟国家算账。再说娘养儿天经地义!”
“儿子是当过兵的人,一定要有尊严地活着!”
当过兵的祁才政虽然连父母都不认识了,但在部队养成的习惯,却已深深地烙在了他的骨子里。
他吃饭喝水时,只用军用搪瓷碗和缸子,听到起床号和熄灯号才起床、睡觉。罗长姐总是想方设法让祁才政像在部队生活一样,千方百计买来特定的搪瓷碗,托人买来有起床号、熄灯号的光盘定时播放。
为了顺应祁才政在部队养成的习惯,她和家人将吊脚楼的西侧进行了改造,周围搭起1米多高的木栅栏,还沿着栅栏修了一条环形跑道作为训练场。
一根木头就是一座“军营”。在这个只属于一个人的“军营”里,祁才政除了吃饭和睡觉,就是在跑道上不知疲倦地“训练”。
“与其说这是祁才政大脑里残存的关于部队纪律必须遵守的记忆,不如说是罗长姐用母爱搭建的这座‘军营’让祁才政无法逾越。”湖北省军区政治部主任看望罗长姐时这样说。
一次,罗长姐正在一边哄着儿子,一边小心地帮他擦洗身体。这时祁才政突然发病,对着妈妈的脸就是一记重拳,不偏不倚打中右眼。这一拳,使罗长姐的右眼完全失明。即使这样,她每天都让儿子穿得干干净净,打扮得整整齐齐。
“我儿子是当过兵的人,虽然他现在脑子不清楚,但是我一定要让他有尊严地活着!”
“当兵是保卫国家,是天底下最光荣的事!”
每天不管多忙,罗长姐都不会忘记做一件事:把门楣上方的“光荣军属”牌子、祁才政用过的军帽和他荣获的军功章认真擦拭一遍。
“奶奶嘴里没说,但大家都知道,她是在维护着叔叔曾为军人的荣耀。”罗长姐的长孙祁文勇说。
罗长姐73岁那年,她把自己疼爱的孙子祁文忠送到了部队,送到新疆神仙湾哨所做一名边防战士。她自豪地说:“我的弟弟当兵,儿子当兵,孙子也当兵,我亲手送了三代。当兵是保卫国家,是天底下最光荣的事呢!”
本报记者 夏静 本报通讯员 何文正 张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