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在我国大学教学中,发现了这样一种偏离常规的现象,就是用于高校本科教学的部分教材出现了“专著化”的倾向。也就是说,一些高校的教师将教材编写与自己的某些科研项目简单地结合起来,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教材编写必要的基础性、经典性、整体性、稳定性等原则,而加大了作者个体表现学术个性和学术研究在某些点上突破的内容,因而也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学术界的争议。
大学教材有缺憾
记者曾经随同专家旁听了某高校的一堂课。讲台上的老师除了偶尔瞟一眼教材外,一堂课下来基本是照本宣科。同学们虽然没有过分的喧嚷,但却窃窃私语不断,他们的心思显然没有放在课堂上。
一位老师讲,现在课堂上,学生期末考试30-50%的成绩是与上课率挂钩,其他是考试成绩。学校之所以这样规定,目的是把学生留在课堂上。但是课堂效率咋样、学生的兴奋点到底有多高都无从说起,这既反映了老师的教授水平和工作态度,但关键是对当代大学教材本身存有疑问。
记者就“在大学的最大收获是什么”采访一位毕业生时,他说“在大学老师讲教材,学生背教材,最后考教材,”这位同学说:“再最后教材被扔在一边。而很多在工作岗位上发挥作用的知识80%却是自己曾经在图书馆资料室自学的东西。”
大学教材为什么会受到如此的冷遇?教师教的是什么?学生扔掉的又是什么?
大学教材缘何成为鸡肋?
长春理工大学校长张德江教授分析,填鸭式、照本宣科的大学教学方式,有重知识的传授和获取、轻知识的加工和问题的思考的倾向。学生提出问题和研究问题的意识和能力普遍欠缺,从而导致难能可贵的创新能力的不足。他说,教师的教法中存在五个过多和五个过少:灌输式过多,参与式过少;结论型过多,问题型过少;封闭式过多,发散式过少;重分数过多,重能力过少;书本知识过多,解决问题的能力训练过少。即使配备有先进的多媒体设备,但是“照屏宣科”的效果比“照本宣科”的教学效果更差。
著作不等于教材
广西师范学院院长贺祖斌教授对大学教材著作化的成因分析时以为,在大学各专业的课程体系设置中,公共必修课和专业必修课一般使用国家推荐的21世纪高等教育教材,一般不会使用专著作为教材;使用专著作为教材主要是选修课,选修课是根据教师的学术研究领域和专业前沿开设的,没有专门的教材,因此,教学内容更多使用学术专著,由此可能出现著作化倾向。
有人认为,随着高等教育的大众化和教学模式的多样性,接受教育的渠道和手段的信息化发展,教材的内容和形式也在发生变化,因此,大学教材著作化也不同程度地表现在大学教学中。
“著作等于教材吗?”记者想就所谓大学教材著作化倾向一题采访相关专家和大学校长。在和他们在私下的交流中,他们对此问题发表了富有真知灼见的言论,但是一提起正式的访谈,就始终讳莫如深,婉转拒绝发表意见。
一位校长认为认为,大学教材与学术专著应该有所区别。他认为“教材的内容吸收较为成熟的学术观点,具有一定的滞后性、全面性,内容体系具有较强的规范性、逻辑性,强调内容的科学性,编者一般由多位学者组成;著作内容具有前沿性,体系不一定具有较强的逻辑性,著者一般是学者独著或合著,学术观点个性化,不一定成熟的观点,更多注重其创新性。”
为什么“著作”跟“教科书”是两码事?
记者在百度里找到有关对“教材”“教科书”的解释:“教材就是教科书,是一个课程的核心教学材料。”“教材是用于向学生传授知识、技能和思想的材料。”
一位教师说,现在,高校出现教材著作化,大家把有一定影响的著作作为教材,无可厚非。但是据此只允许一家之言上课堂、入学生耳,但未必真能入脑。世界是多样的,科研和学术不会有一个理论可以盖全。尤其是在思想活跃、观念领先、精英荟萃的高等学府,“著作”跟“教科书”真是两码事!
教材需要遵守的原则
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研究员程方平说,高校的教材建设宜遵从基本的原则与规范。
他认为,作为高校本科生学习的教材,要不要坚守常规和基本的原则?这是一个需要认真、负责地进行思考的问题。在进入到较为专深的学习阶段和学习领域之后,本科学生首先要学习和了解的依然应该是人类发展至今在相关研究和实践领域被广泛认同和接受的基本原理和主要方法,并需要在此基础上通过教师的引导和启发使学生的专业学习有所深入和拓展,而不是在未入专业殿堂之前就匆匆地接受某些尚待探索和争议的专业话题。
从上世纪80年代以来,尽管通过综合与交叉等方法,新的专业学科和相关研究层出不穷,涌现出众多创新性的专业和研究成果,但很快高教界就意识到,要想使大学生的可持续发展潜力得以较充分的开发,必须注重专业教材的基础性、经典性、整体性和稳定性,“回归基础”成为不少名牌高校和学术界取得广泛认同的教育共识,一级专业,包括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地理等基础学科的教学在高校备受关注,相关的教材系统在保持核心内容与关键方法的同时,主要在“研究性学习”、“合作学习”、加强实践和体验、引导质疑和讨论等方面进行了更为科学化的探索,使教材在奠定基础、注重经典、把握方法的同时加大了开放性、探索性和拓展性的功能。
几年前,有学者指出,教材仅是一种“学习资源”,意思是在学习教材之外,学生的专业学习还应有所拓展。对于高校的专业学习而言,这种说法无疑是正确的,但同为“学习资源”,教材则应是“第一资源”或“基础资源”,而相关的专著、信息、文献,甚至是有争议的思考等,只能是第二、第三……资源。因为没有规范教材的引导和奠基,就难以建构学习者专业知识、专业方法和专业能力的系统,对其持续深入的学习与探究带来深层的麻烦和混乱。
教材应当是导游图
一位校长在对大学教材著作化的利弊分析时说,引进具有创新思维和批判精神的著作进课堂,有利开拓学生的学术视野,扩大学生的知识面,引导学生的专业前沿;但是,这种著作的知识体系缺乏逻辑性、系统性,知识点不够完整,作为教材有一定的缺憾。
常熟理工学院院长傅大友认为,教材应当是导游图,有整体的介绍,让学生具有知识的轮廓,之后再通过查阅资料、承担课题去亲历学习,阅读。他说:“教材不能照猫画虎,教材应当与著作学术若即若离,应当有自己的东西,不能照本宣科,也不能天马行空。”
北京市教育科学研究院副院长吴岩以为,教材应当具有普适性,适合实际。在高校教学中不能一本教材或著作通吃天下。教材还要和教师教法学生学习相匹配。
程方平研究员说,仅有教材对于高水平的高校学习还是远远不够的,好的教材一定也是具有拓展性和探索性的,要为学生的深入学习当好“导师”。这就需要教材的编写要包括有引导意义的思考题(而不是为学生考试、背书准备的知识点)、有参考书介绍、有相关学术争议的专栏、有相关研究正反面经典案例的介绍、有专业发现创造经济和社会价值的故事。(本报记者 朱振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