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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20年04月04日 星期六

    为春天而歌

    ——给姥爷李瑛的信

    作者:高盈 《光明日报》( 2020年04月04日 04版)

    当代诗人李瑛 (人物速描 郭红松)

    姥爷:

        春天来了。

        每年最早告诉我春天消息的不是树叶,不是小草,是您的诗。每年早春将至,您都会拿出几首小诗,让我帮您在电脑里打出来,我就知道:哦,春天来了。今年没有人写诗了。直到柳绿花红,我才发现,原来春天已经到了。

        说起春天,您的诗集中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山草青青》,那是您大学时期与六位同学合著的。我曾在一摞民国的杂志资料中看到您大学时期的散文。为了隐蔽身份,您用了各种笔名,但文字中却已有您现在的影子。您写三两同学携手登高,在初春的花丛中嬉笑,用借来的相机记录青春飞扬;您写学校门前的斑驳小巷,乞讨的人缩在阴影中,污水从房檐滴落;您写对时局的看法、对现实的担忧和对未来的憧憬……从那些繁体竖排的文字中,我看到一位少年脱下长衫换上西装领带,像春天的青草,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我问您:“姥爷,原来您这么洋气啊!而且,原来您不是只写诗啊?”您哈哈笑道:“那当然,我时髦着呢!我散文写得很好的。后来一直写诗是因为诗歌短小精练,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提笔就写,尤其是参军之后,我最常写的就是诗。”这一写就是一辈子。

        姥爷,您书架里那些从天南海北带回来的小玩意儿,我没事就喜欢看看。它们随您见证了解放战争胜利、新中国成立、改革开放以及迎来新时代这一个又一个祖国的春天。这个锈迹斑斑的马蹄铁,是四野南下时一路伴您的那匹白马的;这盏煤油灯,是抗美援朝时您在掩体里写报道时点过的;这块硅化木,是老山前线的战友揣在怀中的,可惜那个笑着说“打完仗,我就接着搞地质,好好研究它”的年轻人,再也没有回来;这满满一镜框的树叶是您走遍西北大漠、海岛高原四处采集回来、拼在一起的……这些小物件裹着野火的味道、枪管和子弹的味道、无眠夜晚凉风的味道,及诗的味道,成为您创作的动力。看着这张您在朝鲜掩体里点着煤油灯奋笔疾书的照片,照片中的侧影与一直在书房里趴着的身影渐渐重合了,只是当年的年轻战士,头发已渐渐花白,后背微驼。

        从小我就记得,姥爷总是趴在书房里,和一摞一摞的书待在一起。看到您的手稿,我哈哈大笑:“姥爷写的是‘抖体字’!”长大后才知道,您患有震颤的毛病已经几十年了,每个字都写得很慢,很认真。一开始,我看不懂,但随着一年年帮您把手稿输入电脑,多扭曲的“抖体字”,我也能认得了。生病后,您坐起不易,便将A4纸裁成一半,厚厚一摞钉在一起,躺在床上颤颤巍巍地写。加上眼睛不好,您的字更抖了,写上几句就要休息一会儿。长期无法行走,加上妈妈的离去,让您的精神受到重大打击。您总说再也不想写诗了。可是没过一会儿,我就看到您又举起了那摞厚纸。生命的一部分,哪是说放就能放下的呢?

        姥爷,后来我在整理稿件时,从您床头的书中翻出了一页纸,是去年您写给春天的一首诗。字迹浅淡、潦草。那正是早春时节,您已经病得很重,还没来得及把稿子给我看,就入院了。后来,它成了您生命中最后一首诗。我把它打出来,作为今年春天的礼物。

        姥爷,又一个春天来了,您写诗了吗?

        想念您的外孙女高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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